吊東

特傳<短篇>自傷(上)


*只是想寫而已

褚冥漾無意識的翻了個身,停頓了一會兒,接著猛然坐起身。

——沒有、什麼都沒有。

他剛睡醒的臉上寫滿了惶恐,伸手去觸碰床鋪另一邊的位置。

——空的。

是空的,什麼都沒有。

黑髮少年的呼吸像被扼住了一般懸在半空,五臟六腑彷彿被大力擠壓在他體內發出悲鳴——又或者那的確是來自褚冥漾的哀號。

總之,他自己也分不清楚。

瞠大的墨色眼珠子在眼眶裡打轉,淚液浸濕了眼球,染紅了眼眶。

「學長……」空洞嘶啞的嗓音在空氣中凝結成針刺,無人回應、無人觸碰,讓那些針刺又反過來扎在少年心口。

「學長學長學長——」在只有自己的房間裡發狂似的重複字句,單調無趣,褚冥漾緊揪著被褥,此時,安神的香、鎮心的藥,什麼都沒了用處。

聲音由小到大、由呢喃到嘶吼,由原本的絕望到後來的更加絕望。

彷彿幼時被欺負時卻求助無門般的求饒哭喊,褚冥漾放開無辜的被褥,轉而去抓握自己的掌心,兩手相扣,指甲掐進肉裡,用力直到手指發抖。

「學長——」發狂的獸也有這樣的哭吼,褚冥漾本不是野獸,但在最絕望的時候,還是扭曲成狂,「學長學長學長學長——」

溫潤的少年在自己漆黑的房裡化身成萬惡的獸,他瞪大的雙眼彷彿想看清眼前的世間,淌下的眼淚劃破臉頰,滑過嘴角,唇齒殘虐,將本該失色的唇染紅。

小獸的爪掐進自己皮肉、掐破自己血管,感知不到痛,褚冥漾交握的掌心蓄積起滿掌的血液。

 

如若不夠,還有雙臂。

還有這滿身肉體血液,這全部、全部——

褚冥漾的聲音在房內軋然而止。

喉頭啼血,沒了聲音。

妖師的語言曾經是他們最強大的武器。

褚冥漾卻嘶吼著將自己的武器交託給滿室沉寂。

 

學長——

褚冥漾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還在,但是身體不是自己的。

強烈的孤獨感席捲而來,纏住他的脖頸、四肢,涼冷的彷彿自己已經被吊死在房樑。在空氣裡晃動,下體失禁,臉色發黑。醜陋不堪——

 

但直到那個時候都還是會記得吧,記得曾經有個張狂的王子,在冰川之上回不來,而自己僅能以目光訣別。眼睜睜的看著美麗的軀體由活著的跳動脈搏變為死寂的枯骨而無以挽回,輕柔的靈魂在池水中佇立,伸掌來打也沒有痛覺。

但仍舊是笑——

 

褚冥漾維持著一個姿勢在床上,空氣中瀰漫著臊臭,來自他的下體,溫熱的液體在床鋪上漫開,但是褚冥漾沒有感覺。

被單上沾染上掌心蓄積的一池血液,褚冥漾放過了自己傷痕累累的掌心,轉而去摳挖自己的臂膀,然後是鎖骨、胸口、脖頸。

沒感覺、什麼感覺都沒有。就像是沉溺在空氣之中察覺不到空氣、浸染在墨水之中發覺不到黑,身處在痛苦的深淵,褚冥漾也未曾感知到痛。

皮肉被銳利的指甲剜出口子,過多的血液無法在皮膚上逗留,只好順著天意往下滑落。

褚冥漾安靜的撕咬自己。

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褚冥漾墨黑的眼裡有足以將自己溺斃的深淵,深淵裡頭什麼都沒有。只蓄滿了赤誠裸露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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